来源:第一财经YiMagazine
原标题:全球每天丢掉好几亿只旧口罩,都去了哪里?
记者|陶紫东
实习记者 | 李叙瑾
编辑 | 王姗姗
早在2020年2月底——新冠疫情迅速蔓延全球之初,在香港大屿山西南部海岸外的一小片岛屿群,海洋研究者Gary Stokes第一次发现了废弃口罩的踪影。它们随河流汇入大海,有些被海潮拍打至浅滩。他把这些口罩串在一根长木棍上,很快就串满了一整棍。今后,Gary和团队每次造访香港各地,都会看到新的口罩出现在海滩上。
一般而言,在排入海洋的塑料垃圾中,只有约百分之一的垃圾会积聚在海面上,其余部门被视为存留在海面以下或海底。这意味着,大量流入海洋的口罩仍不知所踪。
这一情形并不但发生在香港,据Gary Stokes牵头开办的国际环保组织Oceans Asia估算,受全球新冠疫情影响,去年预计有15.6亿个口罩流入海洋,相当于产生了4680吨至6240吨的塑料污染。
今年3月末,一则关于“16亿口罩流入海洋需至少450年分解”的新闻登上了微博热搜,不少网友在留言区评论道:我们日常使用的口罩,到底是如何被处置惩罚的?它们为何会流入大海?
新冠疫情使得全球口罩生产和消费量呈井喷式增长。据美国《环境科学与技术》杂志报道,全球每月使用和丢弃的口罩数量约达1290亿个。在国内,尽管一些都会的居民已经不再佩戴口罩,但在北上广等一线都会,戴口罩依然是“标配”。刘小茗(化名)是生活在北京昌平的上班族,平时需要地铁通勤,在不考虑中途更换的情况下,她每天至少会戴两层口罩,“在人多的地方收支,总觉得这样更放心。”
2020年2月底,我国一次性医用口罩的日均产量从800万只迅速提升至1.16亿只。按每只口罩约重5克来计算,意味着每天面临约550吨废弃口罩。然而,这些日常使用的口罩在自然界中很难降解,因为口罩的主要用料是无纺布和熔喷布,它们的主要化学组成都是聚丙烯——一种通用塑料,在自然条件下,聚丙烯的分解过程会连续几十年。
口罩作为垃圾在回收过程中一旦没有被妥善处置惩罚,出现随意丢弃、露天倾倒的情况,就会形成一种新的白色污染。当口罩随着风和洋流进入海洋,过程中会连续对生态环境造成威胁。入海的口罩垃圾可能会被海豚误食,导致其消化系统阻塞和磨损,或缠住海龟的口鼻,造成动物的急性或慢性损伤和死亡。
和大部门塑料制品一样,口罩的生命周期涉及到五个关键利益相关方:口罩生产商、终端用户、垃圾收集者(政府部分)、废弃物管理公司和最下游的再生市场。如同其他塑料污染的情境,围绕口罩的这条生产使用回收的流通链路,并没有明确针对上述每个环节设计行为问责制,这导致了目前口罩生产链条的不可连续性,好比,其中某一环节往往是低效甚至缺失的。
疫情发作前,我国主要大中都会中医疗废物处理率近100%,其中口罩作为医疗垃圾,由专业医疗废弃物公司高温焚烧处置惩罚。但疫情让医院体系内的口罩、防护服数量激增,原有的医废处置惩罚系统不堪重负。武汉在2020年疫情高峰期,医疗废物日均产生量多达240吨。在去年3月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,生态环境部应急办主任赵群英表现,全国医疗废物处置惩罚能力从疫情前的4902.8吨/天迅速提高到了6022吨/天,提高了23%。
在政府号召下,生活垃圾焚烧场陆续加入了医废处理环节。生活垃圾焚烧的市场协议价一般在100元/吨左右,当这些企业协同处置惩罚医疗垃圾时,价格涨至2000至3000元/吨。垃圾焚烧企业接受这类医疗废弃物显然是合算的,这也资助原有的医废处置惩罚系统纾解了一定的压力。
但医院以外被都会居民大量使用的“日抛型”口罩,并没有一个体系化的方案,将其纳入针对医疗废物的无害化处置惩罚流程。
随着国内疫情趋向平稳,家庭内部产生的口罩垃圾,成为生活垃圾的一部门,焚烧和填埋仍是它们被销毁的主流方式。北京市向阳区城管委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《第一财经》YiMagazine,2010年以来该地区已实现生活垃圾“零填埋”,根据北京市现行垃圾分类尺度,口罩属于“其他垃圾”,会由环卫车统一运至向阳循环经济财产园。据该财产园的工作人员介绍,口罩会与其他垃圾一起焚烧,并不会单独分拣,焚烧转化的电力最终会输送至国家电网,以此实现循环利用。
上海市闵行区环卫中心的一名工作人员向《第一财经》YiMagazine表现,上海市绿化和市容管理局已统一将口罩纳入“干垃圾”范畴,闵行区的处置惩罚方式,是将这些干垃圾运至位于浦东新区的老港垃圾填埋场,“填埋的相对来说比力多”。
除按通例垃圾处置惩罚方式外,最理想的情况固然是把口罩回收再利用,但这并不是一门合算的生意。垃圾填埋场或焚烧场通过垃圾的储存和处置惩罚盈利,而回收工厂的收入几乎来自对再生质料的销售。一家香港的垃圾回收场老板曾对本地媒体表现,因为单只口罩非常轻薄,即使集纳一两百万个,重量轻却又十分占地,相比回收金属和纸张,回收口罩很难赚钱。
世界自然基金会(WWF)2019年发布的一份陈诉显示,目前,地球上只有20%的垃圾被回收处置惩罚,即便是在回收利用率最高的欧洲,塑料的回收利用依然是不赚钱的。在陈诉中,WWF援引一家瑞典咨询公司的分析称,回收利用塑料的运营本钱为924欧元/吨,远高于再生塑料质料的平均售价540欧元/吨。
“对于口罩,我目前的建议是能焚烧还要焚烧。”上海静安区爱芬环保总干事宋慧对《第一财经》YiMagazine分析指出,国内目前暂时还没有很好的技术实现口罩的回收和再利用,除非未来能有企业研发出针对口罩专门回收的措施,并创造出相当的附加值,口罩才会有被单独分类处置惩罚的可能性。
2020年1月末,上海市绿化和市容管理局曾向各区和街道下发文件,要求全市针对废弃口罩按三种情况分别处置惩罚:医疗机构产生的口罩纳入医疗废弃物;隔离户产生的口罩,由隔离牵头部分指导属地部分设置临时存放点,也就是“口罩回收桶”,视为“涉疫垃圾”,由绿化市容部分派专车消毒并单独焚毁;其他区域和人员产生的废弃口罩,则由居民用塑料袋密封后投放在干垃圾容器内,同样由绿化市容部分清运。
由此看来,“口罩回收桶”只能说是新冠疫情特殊时期的一种应急方案,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消毒杀菌,制止病毒流传的风险。自去年3月后,随着疫情有所缓解,这些设在上海一些小区内的“口罩回收桶”已经陆续消失。居民日常使用的口罩都被归到了干垃圾那一类。全国各地其他地区由社区或公司企业自发建立的口罩回收箱,基本都是相似的结局。
来自《中国再生塑料行业发展陈诉(2019—2020)》的数据显示,2019年中国产生废塑料6300万吨,其中填埋、焚烧和回收再利用的比例分别为32%、31%和30%,但值得警惕的是仍有441万吨废塑料被随意遗弃,占比达7%,这其中显然不乏一次性医用口罩的存在。
在所谓的“后疫情时代”,全球口罩使用量仍然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出现上升趋势。虽然根据目前的垃圾分类,口罩属于“其他垃圾”或“干垃圾”,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使用者产生这样的诉求——从公共卫生防疫的角度,是否应对口罩的丢弃处置惩罚过程给予更多特殊关注。
要遏制口罩垃圾对环境的污染,除了更有效地做好回收销毁,还可以从源头入手,改变一次性口罩的商业模式和消费习惯。比利时初创公司CUVCOV从环保角度研发的口罩产物,是由再生塑料制成,同时在技术上增加口罩的重复使用频次——单只口罩使用时长可以维持几个月。CUVCOV亚洲区业务经理Wouter Bouchez算了一笔账:在欧洲和美国,单只一次性口罩的价格约为0.2美元,该公司生产的口罩均价为17美元/只,如果后者使用周期为3个月,那么两者的花费并没有太大收支,而后者显然更环保。
Bouchez对《第一财经》YiMagazine表现,口罩回收固然是一个很好的愿景,但这需要整个国际社会具备配套的大型回收计划,否则一切将成为空谈。
“任何可重复使用的口罩,都比可回收的一次性口罩更加环保,因为你根本无法期望用过的口罩都会被回收。一个人佩戴可重复使用口罩90天是完全没有问题的,而一次性口罩每天都需要更换,即使这些一次性口罩中的50%被回收利用,一次性口罩相较于可重复使用口罩的塑料浪费差别也将高达45倍。”Bouchez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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